(文/Maria Konnikova)近来,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果壳网的翻译:争分夺秒,改变基因,拯救橙子)引起了作家迈克尔·波伦(Michael Pollan)的关注,他的作品包括《植物的欲望》这样著作。针对文章中运用转基因技术来对抗柑橘黄龙病的观点,迈克尔·波伦在推特上说:“太多工业界的口吻了(2 many industry talking pts)。”关于转基因生物进入食品行业的怀疑一直广泛存在,所以他的愤怒并不稀奇。欧洲民众喜欢将转基因食品称为“食品怪物(frankenfood)”;美国的一些公司,比如Kashi的一款使用了转基因配料产品在市场营销中宣传是“天然的”,受到了消费者的谴责;更别说那些浩浩荡荡的反转基因的游行车队,巨大的鱼形玉米和西红柿站在车顶进行卡通表演,不停地在城市里游荡来抗议所谓的“值得怀疑的食品(fishy food)”。
关于人们对“天然(natural)”和“非天然(unnatural)”概念的理解,心理学家很早就发现了其中的认知规律。1982年,心理学家罗伯特·斯滕伯格(Robert Sternberg)发现,熟悉程度是人们区分“天然”和“非天然”的重要标准。在人们的认知中,越熟悉就越天然;而越陌生,不管是在认知上还是在经验上,越复杂,即人们需要调动更多的认知资源去理解的事物,人们就认为其更加“非天然“。并且人们在判断两者孰优孰劣时会存在认知上的偏见,即天然的一定是好的,而非天然的就是坏的。而任何事物,只要进行了人为干涉都会被定义为“非天然”,比如转基因食品,尽管它们早已登上了杂货店的架子。但是请别忘了,就像纽约客的记者迈克尔·斯柏克特(Michael Specter)说的那样:“农业发展的历史就是人类驯化野生动植物的过程。借此,我们才有了生存所需的农作物和牲畜。”
晕轮效应
今年,康奈尔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发现食品上的标签会影响人们的认知,比如对食物味道的感受,营养水平的估计和出钱购买的意愿。实验选取了在伊萨卡(康奈尔大学所在的小镇)一家商店购物的115名顾客,研究者发给每个人两种不同的食品,共三组。每一对的其中一种食品的标签为“有机食品(organic)”,另一种则为“一般食品(regular)”。实际上,这两种食品除了标签都是完全相同的,即都为有机食品。然后,研究人员让顾客开始针对“食品味道”、“营养水平”、“卡路里数”和“购买愿意花得钱数”四个指标进行评估。
实验结果发现人们认为有机食品的卡路里更低,如有机饼干的卡路里比一般饼干要低24%;并且有机食品口味更加纯正,营养更丰富;此外,相对于一般食品,人们愿意多花16%—23%的钱来购买有机食品。从实验结果看来,顾客们正沉浸在“有机食品”所带来的光环中,认为只要是“有机”的就是更好的。这是心理学中典型的“晕轮效应(halo effect)”,而这种效应会带来非理性的思考,即当人们认定某事物存在一些优点时,那些与此无关的方面似乎也瞬间开始闪闪发光起来。
转基因生物则比较悲剧,它恰好经历着“负面”的晕轮效应,仅仅是它本身被贴上的“非天然”标签这一个特征就让很多人在认知上将其打入地狱。荷兰马斯特里赫特大学(Maastricht University)2005年的一个研究发现人们认为一种转基因食品的人工干涉越多,即越“非天然”,人们的接受度就会越低。来自该学校的154名本科生参与了这项研究,实验者要求他们在脑中想象7种食物,包括黄油、西红柿和炸鱼条等,并且从天然程度,健康水平和需求三个方面去评估这些食物。
随后,他们开始想象这些食物全部都是转基因食品,并且回答以下三个问题:食用转基因食品存在道德问题么;对这些食品的信任度是多少;这些食品有多“天然”。不出所料,科学家发现一种食品如果被认为是更加“非天然”,那人们就会表现出更多的不信任和拒绝。还有,如果一种天然的“非转基因”食品,但是仅仅是看起来有些“非自然”并且比较陌生,那人们就更难以接受和信任这种食品的转基因版本。
实验数据PK主观情绪
转基因食品的负面“晕轮效应”影响的不仅是人们对它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它会影响人们对其主要风险和收益的评估。保罗·斯洛维奇(Paul Slovic)从20世纪50年代就开始研究人们对风险的认知模式,作为一名心理学家,他在1979年指出:当面对新出现的,未知的科学技术时,实验数据绝对是主观情绪的手下败将。比如,很多人会认为核电站的辐射风险远高于医用X射线。尽管实验数据并不支持这个结论,很多专业人士也认为其完全为无稽之谈,但是人们还是屈服于陌生核电站所引发的恐惧情绪。并且当人们正在被某种负面情绪缠绕时,很难对风险和收益进行理性评估,风险正在急速吞噬你的思想,而收益在这一切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斯洛维奇还表示,人们的观点一旦形成,就很难被改变。就算是出现了新的科学证据,想说服某些人也是困难重重。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对科学证据的解读,因为出发点不同,得出的结论也许就会南辕北辙。曾经有一个研究探讨了转基因棉花对环境的影响,公众对此的态度完全符合斯洛维奇发现的规律。通过比较转基因棉花和一般棉花对环境的影响,研究者认为尽管两种作物对节肢动物的数量有同样的负面影响,但是转基因作物降低了杀虫剂的使用。这个结论一出来,那些反对转基因生物的人却忽略了两者之间的对比,就简单得出了转基因作物会对环境造成伤害的结论。
斯洛维奇还认为三个因素会影响人们对新科学技术的风险评估,分别为对新技术的恐惧程度,熟悉程度以及新技术会影响的人口数量。转基因技术无疑是其中一个典型代表。面对多种可能存在的影响,人们对其有非常高的恐惧感;并且公众对转基因技术非常陌生,尽管美国约80%的包装食品都含有转基因配料,但是仅有35%的民众认为转基因食品是安全的,最近的一个调查则显示仅有25%的人认为社会确实需要转基因食品。
信与不信
更让人无能为力的是,很多人对转基因技术的数据来源并不信任。除了风险估计,信任是影响人们对新技术接受度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人们对研究数据来源都怀疑的话,那该研究对人们的评估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如果人们对现有研究失去信心,只是迅速地去怀疑和否定,那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了解这项新技术。除此之外,人们对那些生产转基因作物的商业公司也疑心重重。
这难道意味着转基因技术永远都会困囿于情感的陷阱而得不到研究数据的论证么?其实也不是。比如,时间会唤起人们的理性:转基因技术应用时间越长,人们对其的熟悉度就会提高。出生在转基因时代的孩子,可能就不会再大惊小怪,从而能更加理性对待。
虽然熟悉度会缓慢提高人们对转基因技术的接受度,但是一个更大的推动力来源于社会的巨大需求。马斯特里赫特大学2005年的研究还发现,如果一种食物的需求更大,比如黄油比炸鱼条的需求更大,人们就会更愿意接受此食物的转基因版本。需求似乎能够战胜人们对“天然性”的执迷,目前很多生产转基因食品的人甚至也是这么过来的:很多橙子种植者其实一开始很难接受转基因,但是面对疾病肆虐,甚至有可能再也不能种植橙子的困境时,他们选择了转基因。那你呢,吃早餐时你觉得自己有多需要喝橙汁呢?
(文/Dan Charles)关于转基因作物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尤其是在中国,这几年对于转基因的关注与争议持续升温。这篇文章所讲述的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儿。至于转基因植物有益健康还是后患无穷,是能让老鼠得癌症还是能让非洲贫农变富裕,这些内容果壳网已经有太多相关内容,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我们讨论的主题非常简单:转基因植物的种子。你可以见到许许多多的和种子们有关的“传说”。和其他所有类似的传闻一样,现实是它们产生的温床。然而这样的传闻遍布世界,就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了。
传闻1:转基因植物的种子是不育的
错!转基因植物会像正常植物一样生长和繁衍后代。这一谣言来源于一项能够使植物种子不育的技术——基因利用限制技术(Genetic use restriction technology,GURT)。这项技术是20世纪90年代时,由美国农业部下辖的美国农业研究局与种业公司合作研发的。但是相关研究在未完全成熟之前就已中止,截止到目前还没有商业化应用。转基因植物巨头美国孟山都公司虽然目前拥有这项技术的专利权,不过根据规定他们不能使用这一技术。
这项被称为“终结者(Terminator)”的技术有多种操作方法,但大体上包括以下三步:
科学家在作物中添加“终结者基因”;
种子公司在出售种子前激活“终止”程序;
农民用这些处理过的种子种植植物,收获,最终只能得到不育的种子。
这套“终结者基因”系统包括三个元件:抑制子(Repressor)、重组子(Recombinase)和毒素基因(Toxin Gene)。导致不育的毒素基因与植物的晚期启动子相连,当胚胎发育过程进入后期时即会表达出毒素蛋白。但在这两个元件之间科学家添加了一个组织毒素基因表达的抑制基因(Blocker)。如果未受到诱导剂的影响,致不育的蛋白无法表达,植物会产生可育的种子。而诱导剂的存在会使得抑制重组子表达的抑制子解离,这样得到的重组酶会降解抑制基因从而激活毒素蛋白的表达,造成不育。
“终结者基因”的工作原理。
当然了,以孟山都为代表的转基因种子公司是希望这一技术能够被运用的。实际上他们目前也正在劝说农民尽量不要种植转基因作物的种子。但他们所真正这么做的原因是防止种子的退化。【更多内容,请看:不能留种的作物都是转基因的吗?】
传闻2:如果转基因植物的花粉“污染”了你的作物,你将会面临来自种子公司的指控。
这是最常见的想法。实际上,曾有一群种植有机作物的农民控告孟山都公司的作物污染了自己的庄稼,孟山都公司也反诉他们侵犯了专利权。然而由于农民们不能举出自己的作物被污染的证据,所以法庭也就驳回了控诉。
然而,这样的事件确有发生。1999年,孟山都公司控告加拿大农民珀西·施迈瑟(Percy Schmeiser)在未支付相应费用的情况下非法种植孟山都公司出品的具有除草剂农达抗性的蓖麻。施迈瑟从未从孟山都购买任何种子,所以这些蓖麻一定是从“某种地方”传来的,那么,到底是怎么来的?
由于蓖麻花粉的“旅行”能力极强,可以迁徙数英里之远。因此施迈瑟断定他田地里的蓖麻一定是由于这一原因——或者也许是从路过的卡车上飞过来的。然而孟山都公司则否认了这种可能性:他们的实验表示田地里95%的蓖麻都具有农达抗性,飘来的花粉显然不可能造成这么广泛的结果。这一实验存在争议,第三方对其他样品进行的实验显示具有抗性的蓖麻比例没那么高——但也超过了50%。
最终施迈瑟承认了他的做法。他做了这样一个实验:他曾向种植转基因蓖麻的农田旁边的非转基因蓖麻田喷洒农达,最终发现很多蓖麻还活着。于是他从那些活着的蓖麻上收集种子,并用于下一轮的种植。基于这一事实,加拿大法庭最终裁定施迈瑟侵犯了孟山都公司的权利。但由于他并未因此获利,所以他也不需要向孟山都公司支付赔偿款。当然了,这一“免于赔偿”的判决多少有为兼顾各方利益做出妥协的味道。
所以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孟山都公司确实在调查那些他们认为有可能侵权的农民,但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做的太过了——以至于控告本身成了一种威胁,这部分指控是缺乏实际证据支持的。
但至少据目前看来,孟山都公司从未因某块田地里有少量的转基因作物而控告他们的主人(实际上,孟山都还承诺他们会支付费用将这些转基因植物移走)。
传闻3:转基因作物的污染会使得“有机食物”变得不那么“有机”
有机作物的概念里禁止“使用”转基因手段处理任何作物。然而根据美国农业部出台的官方解释,由于转基因植物的花粉传播而导致的一系列转基因植株,不能算是“使用”。实际上,很多用所谓的用有机作物饲喂的有机猪、有机鸡都吃下了很大一部分转基因植物。
种植有机作物的农民们都希望能够尽可能避免出现转基因植株,毕竟消费者们更喜欢未经处理的作物。一般来说将这种“污染”控制在一个较低的程度是可能的,但是对于某些植物——比如蓖麻和玉米——完全避免这种情况是非常困难的。
传闻4:在孟山都公司介入之前,农民们可以收获种子并重复种植
实际上,在以孟山都公司为代表的转基因农业公司进入市场之前,欧洲和美国的农民已经习惯了每年在本地老牌的种子公司购买种子。尤其是对于玉米农来说,他们半个世纪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因为如果使用了杂交株产生的种子,后代会出现性状分离)。但即使是对于种植大豆和棉花的农民来说(他们的作物不受杂交困扰),他们也更倾向于选择这种方式。
这一变革实际上是由于商业化种子公司的兴起,与基因工程的发展并无直接关系。虽然如此,孟山都和转基因作物的出现也的确推进了这一趋势。
传闻5:大多数种子都是转基因的
实际上让人吃惊的事实是,仅有极少数商业化种植的转基因作物,包括玉米、大豆、棉花、蓖麻(包括可用于炼油的种类)、南瓜和木瓜。
其实还包括转基因的甜菜,但通常这些被用来制糖而非直接食用,以及转基因苜蓿——这是用来饲喂牲畜的。所以这样看来,在你的菜园里还有很多作物仍未被转基因“染指”。
另外,目前还有转基因的土豆和水稻。转基因土豆曾经进行过商业化种植,但因为由于没有明显的经济上的好处,因此退出了市场;而转基因水稻则一直没有被批准商业化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