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作者为《高盛小道消息:华尔街的圈钱游戏》一书撰写的评论,该书已于2017年9月由中信出版集团出版,作者为约翰·勒费弗(美)】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郑渝川】

数十亿美元的并购交易,超大型企业全球路演,高额的美元债券定价及承销,这一系列金额巨大的金融交易,居然是在类似于恶作剧的氛围下,由一帮醉醺醺的投行经理办理。他们在全球各地疲于奔命,抵达目的地后除了漫长的会议,剩下的时间就拿来买醉。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投行经理的飞行时间和会议时间之所以那么长,就是因为频繁的酒醉,需要很长时段才能醒过来。

在这期间,不同的投行、主权基金、跨国公司、上市企业,高管和精英经理们,轻易、随意地应付差事,主要注意力用在了寻求新鲜刺激——用钱可以买来的新鲜刺激上,包括超量酗酒,吸毒,超速酒驾,豪赌,以及不停地更换女伴。不同市场均严厉禁止的内幕交易,在特定场合下,并不构成忌讳。他们不关心自己经手的交易行为,是否在加大、放大市场风险,如果引发了市场波澜,造成投资者大量损失,他们也不会内疚。而他们工作之外的生活,大概就是“纸醉金迷”最好的写照。

相信这一切,会让投资者乃至广大公众惊恐不安,实在难以接受。而这一切,来自于投资银行家的自曝。作为一位曾在纽约、伦敦与香港长期工作的投资银行家,约翰·勒费弗曾是华尔街投行亚洲区绩效最好的债券承销经理。勒费弗并非名校毕业生,他对于金钱有着极大渴望,通过严苛的投行考察,进入到华尔街“生态圈”,加入花旗银行旗下的所罗门兄弟投资银行,一度曾获邀出任高盛的亚洲区债券承销部主管。勒费弗惊愕的发现这是一个虚荣与堕落的小圈子,并很快乐在其中。

讽刺华尔街银行家的美国漫画

勒费弗为什么会想到将投资银行家们颇为不堪的糜烂生活,以及种种触犯所在国和地区法律的个人行为和勾结交易行为,悉数曝出?对此,我们当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就像前面提到过的那样,由于投行经理能够非常轻易、随意的应付差事,一个轻浮、轻率的决策很多时候就能改变一家大公司甚至一个小国家的命运,这让他们变得更加膨胀,自认为对于世界的任何问题都有支配性的能力或影响力。所以,曝出一些不为公众所知,短时间内会让勒费弗提到的一些公司、高管感到难堪的内幕,本身就类似于承销垃圾债券,承销者(报料者)收获收益,代价或者后遗症可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勒费弗将他经历过的纸醉金迷,以及其他的小道消息都发布在推特上,结果意外走红,吸引了75万名粉丝。高盛集团为此还针对他的推特展开内部调查,当他的真实身份曝光后,引发全球财经媒体的争相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本《高盛小道消息:华尔街的圈钱游戏》,汇集了他在推特、《商业内幕》曝出的内幕。

这本书出版后,《彭博商业周刊》不无感慨的评论指出,勒费弗在书中自承其罪,建议他征求律师的意见,并担忧这本书会刺激更多年轻人热衷成为投资银行家。美国电视广播公司、《巴伦周刊》等媒体则指出,华尔街的隐秘曝出,作者等于自毁前途,但这番曝光对于公众是有价值的,可以证明之前那些批评华尔街的言论,很大程度上都是正确的。《纽约客》的评语是,这本书写入了“关于龌龊、阴谋、徇私、性别歧视、种族主义、虚报开销以及法律上可疑的相互勾结的故事”。

全书开篇回顾了勒费弗为了进入投行,在培训班期间的荒唐生活,充斥着作弊、醉酒。而在那时,勒费弗就见识了投行圈子内对于新人的冷漠无情,这是一个势利、崇拜权势、蔑视规则的圈子。他还谈到了,投行在接纳新人时固定的恶作剧,比如让新人动手整蛊出差的经理,在其行李箱里放入违禁物品,又如让新人轮番走访交易大厅里的男性交易员,要求对方给寥寥无几的女性交易员打分(这充满着性别歧视的味道)。

勒费弗在外派亚洲之前,就已经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大部分自由市场和可支配收入都在……吃喝玩乐”,他们的生活方式是,“长时间的工作、随时取消的计划、狂喝滥饮、虚无主义的幽默感”,有时在赌场输了太多钱,就要想办法巧立名目,拿一些子虚乌有的名目加入到公司报销的信用卡的账单里。

在到香港工作以后,勒费弗的荒唐生活快速升级,频繁的酗酒闹事最终导致香港某五星级酒店将他列入接待的黑名单。据他吐露,华尔街顶级投行的债券承销团队为了获得业务,通常会相互串通,以避免业务落入华尔街之外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投行之手。这些勾结如此有效,以至于身在香港的投行经理们闲得无聊,甚至会相互勾搭钟点工。

《华尔街之狼》剧照

到印尼谈判债券承销业务,纸醉金迷生活加倍升级。事实上,在获得了印尼客户的慷慨接待后,勒费弗在内的承销团队就开始挖空心思,为信誉度很低的印尼债券面向全球承销制订包装方案。书中还曝出,一些承销会议,是在集体酗酒,外加嗑药的晚宴时同步举行的。这种场合作出的交易,会如投行所称的那样,尽职考察风险吗?当投行承销的债券发售情况,未达预期时,投行经理们会想办法将责任转移到其他承销人头上,然后编出市场大势不佳等理由来忽悠客户,同时许下下一个类似于谎言的诺言——“养成过度承诺客户的习惯,似乎是自讨苦吃,但这通常是争取和赢得这些竞争激烈的授权所需要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书中还提到,有一次,喝醉了的勒费弗在酒吧,跟抵达亚洲打商业赛的曼联队足球明星鲁尼打了一架,前者是切尔西队的球迷,为的就是整蛊鲁尼。

2007-2008年,华尔街无可避免的迎来了金融危机,投行也开始大裁员。华尔街的冷漠无情在这个时刻再度一览无遗的展现出来,但随着美联储和美国财政部牵头的救市行动,市场氛围的好转,勒费弗所说的金钱游戏、冒险游戏,就又高频度的出现在投行经理的工作和生活里。书中尾声部分说,“书中提到的大部分人,在世界最大和最负盛名的公司里,已经升迁到了更高的职位上。在一个看重财富和成功的社会里,他们受到很高的尊重……但我知道,如果乘飞机进地狱,头等舱将是满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