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峰在演唱会现场当众向章子怡示爱,以及此事引发的各种反响(这些反响或许更重要),引发了我对一个社会学问题的强烈兴趣。这个社会学问题就是:男性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告诉全世界我爱你?他为何要这么做,又企图借此达成什么?
让我们追溯到人类文明尚未展开的蒙昧时代,从动物学的角度来看,人类的当众示爱有些类似于某只雄性动物当着族群的面与某只雌性动物从事含有展示意义的交媾活动。这只雄性动物多为族群的首领之类,而他选择的那只雌性动物若不是族群中最漂亮的那只,就是刚刚发育到具备交媾能力的那只,总之不是最好的,就是最嫩的。
譬如猴王,若它发现一对情窦初开的小猴正在角落里卿卿我我,一定会一把将小母猴拽到胯下肏之,并一边肏一边怒视那只羞愤交加、瑟瑟发抖的小公猴。也不能就此评判猴王的人品有多坏,当众交媾是他显示权力、抖擞威风的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它若不这么做,距别的公猴当它的面肏它女朋友的那天就为时不远了。
所谓猴艰不拆。
即便我们怀疑汪峰多少具备些上文所说的猴王心态,但却绝无理由将章子怡跟那些完全没有个性和独立性,简直跟交媾机器一般的母猴们扯到一起。事实上,当我们把性别先放在一边,换而从性格的强势,与异性相处经验的丰富程度,及人类社会语境下个人所掌握的金钱和权力上来比较,你会发现,章子怡和汪峰的体位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调换,身为女性的前者反而焕发出猴王所有的那种沙文主义光辉来。我们也看到了,没过几天,章子怡就借汪峰在微博上发布新单曲的机会,对后者成功地进行了一次反告白,并毫不避嫌地称对方为mymusicking——我的音帝,夺回了主动,占领了高地。
关于冠汪峰音帝这个称号,作为乐评人,我这里忍不住想插一句。不揭其短,不打其脸难道不是基本人品吗?不就抢个至高点吗?至于这么狠?还是章子怡完全没有任何音乐审美力?被爱情弄晕了头不是一个好解释——就像这两天跟他俩抢头条的杨幂和刘恺威这一对,后者怎么就没有称前者为“我的影后”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没有被爱情弄晕了头呢?不能因为你爱的那个人是演戏的就草率地称之为影后,特别当这个人演得不好人尽皆知之后,你还当众炫耀其演技是你们爱情的基础,这若不是缺心眼,就是别有心眼。
章子怡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2013年11月9日,上海,汪峰上海演唱会,女友章子怡在台下现身变小歌迷,获汪峰深情告白恋情终“公开”。东方IC供图。)
让我们回到“男性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告诉全世界我爱你?”这个主题吧。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转眼间私有制出现了,按马克思的说法,私有制是以性忠诚为前提的人类家庭得以存在的基础——婚姻及其庄严公开的仪式即为“告诉全世界我爱你”的另一写照,它不仅是婚姻双方(尤其是男方)对彼此的唯一占有权的公示,亦不仅是婚姻双方(尤其是女方)对性忠诚的宣誓,它更作出了某种担保,当父系社会里的某位父亲死后,他所留下的私有财产将准确无误地留给淌着他的血液的后代。总而言之,以上麻烦而必要的种种人类行为得以建立,全倚靠人类,尤其是女性人类对性忠诚的把持,特别在没有DNA验证技术的古代,这种把持须进化为皈依——保证宗教式的虔诚才行,社会且会予其以贞节牌坊般高耸入云的赞誉。
所以,没有比通奸更为反社会的事。
那么,再有钱的人,吃得再多,会不会给章子怡树起一座贞节牌坊呢?显然不会。那是封建糟粕,但性忠诚作为婚姻乃至爱情的某种后设条件,依旧恼人地健在着——看来文明发展得还是不够快——然而,这种联系显然已有所松动,以无数以通奸为主题乃至歌颂之的文学及影视剧作品为证。作为这些作品的诠释者,作为新时代的标靶女性,章子怡在这个区域内的表现可圈可点,譬如说,不知可不可以将她视为汪峰离婚的原因,若可以,那她就是诱惑汪峰通奸欲的人,是导致汪峰离弃结婚时许下的性忠诚之诺言的祸首。这样说不过分吧?她有记录的恋人似乎多是从后者的女友或老婆那里夺来的,换句话说,她是反性忠诚的斗士,由此,谁会为身体力行于推到贞节牌坊的人立贞洁牌坊?
却不管当事人对性忠诚的态度如何,大众在这方面是一点也冒犯不得的。性忠诚迄今依旧位于大众道德核心处。所以,也可以将当众示爱视为某种逼迫,逼迫你就范于我,立此为证。汪峰或想借此将大众拉来作靠山,为他和新爱人的性忠诚提一口底气。爱上章子怡的人似乎都缺这一口底气,撒贝宁也曾在微博上跟她相互海誓山盟,但现在呢?
汪峰,你自己看。
不动然泼的寓言也是一个好例子,当众示爱其实是一种暴力,其大动干戈、无比真诚只能加大其暴力的程度,一盆凉水的反应算是轻的。其实,某种视角来看,即便你们深陷爱河,在不为对方所知的情况下妄然当众示爱亦是暴力,是对对方的不敬和胁迫。
如果非要说当众示爱不是一件傻逼行为的话,唯一的证据就是汪峰此后演唱会爆满的上座率,相信其中不少观众并不视其为音帝,而是冲着他再次示爱的可能而上的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