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台北市三峡镇与几个当地青年交谈甚欢,不觉已超过时间。一行人急着赶下个行程,然而陪同的王小姐还是建议我们到附近的清水祖师庙看一下。
我曾在福建工作数年,当然知道清水祖师。他又称“麻章上人”,闽南、台湾地区民间都尊称为“祖师公”。清水祖师原是宋代一名僧人,后来逐渐演变成在闽南有广泛影响的佛教俗神,至今在福建、台湾及东南亚拥有数以千计的分炉和众多信仰者。
据说,宋神宗元丰六年,福建安溪、永春一带大旱,当地百姓请求祖师公祈雨。成功后,清溪人感念恩德,在安溪蓬莱山上筑精舍称为“清水严”,请他主持,因此后人就尊称祖师公为“清水祖师”。
祖师公一生施药济贫,并凭一人之力募化,修桥铺路,圆寂后更演化为神,受到百姓敬仰。早年移居南洋、台湾的百姓也都捧着祖师的香火,塑像建庙,当作精神寄托。清朝乾隆年间,安溪垦民携带“清水严”的祖师神像渡海来台,并在三峡建庙取名“长福岩”。
自此,祖师公与开台先民一起经历着各种悲欢离合,见证台湾的沉浮起伏。在这里,我也知道了祖师公的另一个故事。
1895年,中国甲午战败,被迫割台湾给日本。5月29日,日本近卫师团在师团长北白川宫能久亲王的指挥下,在澳底盐尞登陆,兵不刃血地占了台北府城。随后,北白川宫能久率军南下,妄图一举荡平台湾军民的抵抗。然而,日军进至三角涌(三峡)时,遭到当地客家义军的顽强抵抗。义军以祖师庙为抗日大本营,以三峡街屋为工事,给日军以重大杀伤。殖民者不断调集台北兵力增援,义军弹尽粮绝,退至大溪。日军进入三峡后,纵火焚烧祖师庙及三峡街屋,将三峡焚毁殆尽。
“你知道祖师公的另一个来历吗?”王小姐问我。相传清水祖师是开封府祥符县人,追随丞相文天祥勤王,转战大江南北抵抗元兵。宋亡后,他隐居在安溪清水岩。难怪,乙末割台,三峡人不惧强敌、勇于抵抗,庙虽焚,但祖师像却不倒。
日军占领三峡后,严禁恢复祖师庙,后因日本当局对台湾执行安抚政策,才于1899年允许三峡人重建。1937年,中日全面战争爆发,日军急筹军饷,三峡街长、日本人小林堪藏强行代管庙产,其后,日本殖民当局在台湾进行皇民化教育,推行讲日语、信日教,祖师庙又遭白蚊侵袭,建筑毁损。至台湾光复,三峡人重新讨回庙产,于1947年开始重建。
现在的祖师庙以石为基、以木为顶,五门三殿式的格局,庙内无处不雕、无处不琢。屋顶和屋檐下的房梁金碧辉煌,人物雕刻栩栩如生。最精彩的是庙中的石雕、石刻,其技巧手法,均出自民间艺人之手。据说,当年是花重金聘请福建石雕艺人来加工的。
三峡祖师庙最特别之处是它的众多龙柱。龙柱是台湾庙宇的常见之物,但一般庙宇只有两对、三对,而祖师庙全部完工时有一百五十六根。这些龙柱有双龙柱、单龙柱、花鸟柱及有对联的圆柱。
最耐人寻味的,是在前殿的龙柱中,有两根来自于台湾神社的鸟居(似日本神社的附属建筑,相当中式建筑的进门牌楼)。台湾神社建于1901年,纪念1895年率领日本近卫师团占领台湾的北白川宫能久亲王,当年也正是他的军队焚毁了三峡祖师庙和三峡市街。1895年10月北白川宫能久在台南萧垅(佳里)被义军击伤,28日死于台南。
1944年10月25日,一架飞机失事焚毁了台湾神社。讽刺的是,纪念刽子手神社的立柱,成了侵略者竭尽所能要从精神上摧毁的祖师庙上的龙柱。历史真是无情又有情。
一座三峡祖师庙,传承着开台先民的血脉之根、记载了日本殖民者的凶残,铭刻了殖民者的失败,诉说着历史的正义。三峡祖师庙在告诉我们一个真理,侵略者的神社终会坍塌,中国土地上的中华文化终会雄起。
然而,今天的台湾社会,似乎还没有从台湾神社的祝祷声中睡来。民进党当局从教科书到民间信仰,千方百计地“去中国化”,竭尽所能地在全台恢复殖民统治象征的神社、鸟居。他们似乎忘了他们的血脉之根、文化之源,他们正在做当年殖民者的刺刀、神社未能做到的事。只是,他们不知道,祖师公、妈祖庙这些从大陆分炉来台的文化象征,永远是民众的精神归依,这是台湾的文化之根,她们流淌在民众的血液里,扎根在民众的生活里,是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去掉的。
奉劝那些“去中国化”、自我精神殖民的人,到祖师庙来看一看,想想当年日本殖民者的凶残、摸摸那对龙柱想想皇民教育能否成功,从这些美妙石刻中体会民众对血脉之根的热情,早日从“去中国化”中收手,免得成为历史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