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实录。口述：宋琪】

文/童馨儿

一

向南到金城出差去了，今天是第三天了。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电话那端是个男声，他问，这里是江向南的家吗？我说是的。他说，你是他妻子？我说，是的。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是周泽明的丈夫。

周泽明。好熟悉的名字。

我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周泽明，是向南的一位女同事。她丈夫，在这样的深夜，找我干嘛？我说，啊，你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说，周泽明出差去了。和你丈夫一块。他们只开了一间房。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反问道，什么？话刚出口，我蓦然醒悟过来。猝不及防地，心像是被重物狠狠地痛击了一下。

他说，你可以试着打你丈夫的手机，看看是不是关机了。周泽明也关机了。上个周末，周泽明生日，她没回家吃饭，我在上座咖啡厅里看到了她和你丈夫。

我登时想起来，上个周末我和向南本来说好了要一块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孩子的生日会，可他临下班时打来电话，说是要加班。结果那一晚我自己去了，而向南，直到快十二点才回来。

电话挂断了。我心如刀割。

和向南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我已经二十八岁，经历了无数相亲，身心俱疲。向南比我大三岁，初次相见，我们就聊得很投机，几次三番下来，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很快地结了婚。结婚近两年来，我们的感情一直不错，前些日子，我们才刚商量过，今年要生个孩子。

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我立即拨打他的手机，果然处于关机状态。整整一个小时里，我疯了似地拨打他的手机，总是那一个冰冷的女声应答我：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二

我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乱窜。目光偶尔落在电脑屏幕上，一个陌生的ID正向我发出视频请求。

我并没有安装摄像头。我下意识地点了接收，那边却突然取消了请求。紧接着打过来一行字，不好意思，发错了。

他叫半支烟。这一刻他于我，不愧于大海中的一根救命浮木。我立刻哗哗地敲起键盘跟他聊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敲了些什么。想必是我的语无伦次，让他发觉了我的异常，他善解人意地问，你还好吗？

一句问话让我全线崩溃了。我问，能出来见个面吗？

我是如此地想要寻求一个安慰。仇恨和悲痛像两枝利箭，把我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我们约在XX大酒店。他比我先到。

男孩很年轻。他看着我，问，要不要先洗个澡？

我还在洗澡，他就打开门走了进来。我有一丝犹豫，但转瞬间被欺骗和背叛的羞辱再次袭上心头来，我搂住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与向南外的男人上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很快地注册了一个新邮箱，进入了向南的公司内网，然后，给向南的同事都发去了一封匿名邮件，在邮件里，我给周泽明虚拟了无数场婚外情，她被我塑造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我甚至做了一张表格，把与她有染的男人名字都列在了上面，当然，除了我丈夫江向南，别的名字都是我顺手杜撰的！

她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过他们好过！我的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三

第二天傍晚，向南打来电话，说他已在回家的路上了。他很高兴地告诉我他给我买了一块手表。以后呢，我要分分秒秒都想着他。

许多话涌到嘴边，又被我艰难地吞咽下去。我憎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干脆地告诉她，我知道了一切，我要跟他离婚！

我挂了电话，约了半支烟。我是故意的，我把手机关了，跟半支烟在酒店里缠绵了一整夜。凌晨时分，我带着疲倦的神情红肿的双眼踏进家门，向南躺在沙发上，开门声惊醒了他，他跳起来扑过来，问，你去哪了？我等了你一整晚。手机也打不通。

我打个哈欠，加班。手机没电了。我轻轻甩开他的手，走进卧室里躺下。

几天里，我寻找着种种借口，不肯与向南亲近。我要惩罚他，我要让他主动与我争吵，那么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的丑事抖出来，看他怎么回答我！

我仍然爱着他。不然不会那么瞻前顾后。而正是这种放不下的爱，让我更为痛苦。

向南的情绪也很低落，呆在家里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站在阳台吸烟，不然就整夜地窝在书房里上网。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们从亲密的恩爱夫妻到陌生的路人。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了对话。我注意到他新换了部漂亮的手机，黄昏我听到他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温柔。是在和那个女人打电话吗？我的心又痛又恨。我想冲过去扔了他的手机，质问他，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只有半支烟可以安慰我的痛苦。我沉迷于与他的身体纠缠。我们之间从不询问彼此的来龙去脉。每周都会有三个晚上在一起。每到这个时刻，我心里就充满了悲壮的报复感。这种报复感让我找到了心里的平衡，许多时候凝视着江向南的背影，我对在心里对他说，好了，我们扯平了。

不久，我发现下身有点不适，我心里打起了小鼓，抽了个时间找到在医院工作的老同学，做了个检查，检查结果表示，我患了难以启齿的脏病！

这消息一下子击垮了我。这一个多月来，我和向南都没有肌肤之亲，那么，是半支烟传染给我的。怎么可能呢。他看上去是那么单纯的一个男孩，怎么会有这种脏病？我忍不住给他发短信，没回复，照号码打过去，空号。QQ上留言，再没回音。

几天时间里，我迅速地消瘦下来。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小姨打来的电话，她说她今天整理书柜，在家里发现了一个手机，可能是上次向南出差时到她那里住的时候落下的。

我愣住了。

小姨还在说，向南这孩子可真不错，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太婆。

这么说，上次出差，向南根本是在小姨家住。打电话的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我打了一个电话到向南的公司，说，我找周泽明。那头说，呵，她已经辞职了。我假装不经意地说，我听说她丈夫是做装修的，所以想找她问……话还没说完，那头已经奇怪地反问道，什么？你没搞错吧，她丈夫半年前就去世了！

我懵了。她丈夫去世了？那么，给我打电话的人是谁？

我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内容？它那么轻易地成了我对枕边丈夫产生怀疑的凭据。是我骨子里原本就对向南、对婚姻缺乏根本的信任。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去核实一下电话内容的真伪，就武断地给他戴上了背叛的帽子，也给我自己套上了痛苦的枷锁。

四

两天后，向南告诉我，他决定辞职。我吃了一惊，干得好好地，干嘛要辞职？他看着我，突然苦笑了，其实我是被公司劝辞的。不知是谁，给我弄了一场流言，搞得整个公司沸沸扬扬的，我们老总是个离婚女人，最恨的就是男职员不检点，真够倒霉的，我眼看就升职加薪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我的那些邮件，不仅把周泽明的工作弄没了，也把向南的前途弄没了。给我打电话的男人，应该是向南工作上的强敌，他深谙这一点，所以，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而我，竟然愚蠢又天真地配合了他。

我满怀歉疚，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对向南百依百顺。我对向南解释说，前段时间，工作很不顺利，所以我心情一直不好。

半支烟终于给我留言，原来他的女友傍上了一个有钱男人，还把脏病带了回来，他既愤恨又伤心，他故意与我上床，为的就是把脏病传给我。后来才知道，他女友是在出差时住了不干净的旅馆染上的病，而不是出轨。他很后悔自己对女友的不信任，还连累了我。他们现在和好了，过得很幸福。他希望我也幸福。

向南走到我身边，我急忙把半支烟这个号点了删除。

他突然说，是谁？

我说，一个普通朋友。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我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那是我的那张诊断书，我记得我当时情绪混乱，甚至忘了撕掉它，联想到向南今天打扫过书房……我绝望地闭一闭眼，他看到了它。

他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离婚！

他摔门而去。我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向南一整晚都没回来。

我给向南寄去一份快递，里边有份离婚协议书，和一封信。我说，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践踏了一个男人最重视的自尊，辜负了一颗原本珍爱我的心，我的轻率，我的多疑以及我的愚蠢让我失去了一场原本可以延续幸福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