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馨儿

一

李嘉宝给自己的冬天弄了一个形容词：悲惨。

这么惊心动魄的签名挂在Q上两百四十小时整，竟然无人前来表示关心。李嘉宝又羞又恼，只得主动出击，喂，好歹也关心一下我啊。

陈锦过了十分钟才没好气地回她，忙。李嘉宝不依不饶，忙什么？陈锦不吭声了。李嘉宝瞥见他的签名：一天到晚的忙着想钱。

李嘉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一直到晚上，陈锦的电话才打了来，他懒洋洋地问她，你怎么了？

她不做声，陈锦又追问，吃饭了没？

于是两个人又去李姐大排挡吃麻辣烫。都不说话，闷了头狂吃。锅里的料快见底了，李嘉宝开始满意地打起嗝来。

突然间，李嘉宝就笑了，她问陈锦，钻石王老五会不会看上一个在路边打饱嗝的女人？

陈锦说，这样吧，嘉宝，要是我们俩三十天内还没达成理想，那就凑合着过吧。

李嘉宝的第一反应就是NO。可是，一想起一个月后恰好是这城市最最阴冷的十二月，就答应下来。

李嘉宝怕冷。所以最憎恨冬天。一到冬天，她的手脚永远冷冰冰的，踡着被子睡一整晚，直到天明，那脚仍然因为冰冻而僵硬着。

陈锦看一眼手机，现在是十一月九日晚十点四十分。十二月九日晚十点四十分，咱们的结局就见分晓。

李嘉宝说，行。就这么着。

陈锦是一个小房产公司的小小销售经理，听说开发的楼盘有点偏远，楼市再热，他们也只是饿不死的份。但陈经理的理想是远大的，成为这城市的一分子，一套位于市中心的房子，下楼就可以信步迈进豪华的梦之岛购物中心。

当然，李嘉宝的梦想也毫不逊色，一辆车，一套房，一个男人。

两个有理想的男女，相识在一场大型的相亲会上。陈锦的电话完全是李嘉宝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记下来的。

后来有一天，李嘉宝刚挤上公车，车子就启动了，她没站稳，车子突然间又来了一个急刹，她就像一颗炮弹弹了出去，她化着淡妆，穿着筒裙和高跟鞋，这么一摔，真是可怜透了。李嘉宝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幸好陈锦伸出手，好心地搀了她一把。在剩下的二十分钟车程里，他们再次交换了电话，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故人的重逢。

虽然不是彼此的那杯茶，但在这城市实在太孤单，偶尔两个人也会相邀着吃餐饭，逛一场街，谈一谈这苍茫人生，始终未遂的理想。

二

事实上李嘉宝没等足三十天，就自己抱着暖手宝跑陈锦家去了。这鬼天气，一下就冷得人骨头里都寒风阵阵了。

正值晚上十点，陈锦已经睡觉了。李嘉宝批评他，你也太没出息了，连个夜生活都没有。她窜到他温暖的被子里，顾自闭上眼睛。

陈锦啼笑皆非。他伸脚踢踢她，她不理，他再踢，她喃喃地说，别吵。

她闭着眼睛的样子挺可爱。

陈锦一个人睡惯了，身边陡然多了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才朦胧睡去。突然听到李嘉宝说起了梦话，她像是叫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嘤嘤哭泣起来。她动了动身子，冰凉的脚丫就伸到了陈锦的腋下。纵然穿着睡衣，陈锦也被她脚丫的冰冷吓了一跳，他默默地搂紧了它们。

其实李嘉宝今天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前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醒了才发现，这是陈锦的家。陈锦说，房租一人一半，水电一人一半，伙食一人一半。

李嘉宝发誓在新年到来之前一定把自己嫁出去。她发动了所有的同事，老乡，努力为她寻找合适的男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嘉宝终于认识了有车有房的男人周俞。周俞不仅有车有房，人还长得不错，穿着也颇有品位。李嘉宝喜滋滋地对陈锦说，等我搞定周俞，你得请我吃饭。

陈锦像没听到，他正忙着发短信。

晚上他回来得很晚，李嘉宝站在窗前，看到一辆宝马开到了楼下，陈锦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问陈锦，你是不是要结婚了？陈锦不回答，李嘉宝说，其实这样也好，只靠我们自己，什么梦想都只是空谈，我们需要的，是能改变我们命运的贵人。

陈锦不客气地敲敲桌子，李嘉宝，你又忘了关掉卫生间的灯！

李嘉宝想，幸好周俞有钱，才不会像陈锦这么小气吧拉。

她和周俞相处得不错，周俞决定重新买套房结婚。他带着李嘉宝去了市里最热门的楼盘售楼处，李嘉宝意外地发现了陈锦的身影。他竟然也是来看房的。

周俞果然大方，不过听了售楼小姐的简单介绍，就决定签下认购书。他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李嘉宝别扭得要死。他竟然没想过要写上她的名字。

车子往回开的时候，周俞的手搁在了李嘉宝的大腿上，去酒店，好吗？

李嘉宝真正不爽，一份没有自己名字的认购书，就足够搞定自己的身体？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包里，摁响了手机。

啊，什么？我妈她进了医院？哪个医院？好，我马上来。

三

周俞没有再提起结婚的事，他也不太来找李嘉宝了。

陈锦早出晚归，李嘉宝又看到过几次那辆黑色宝马。她固执地认定，陈锦这丫靠着那点小美色钓到了一富婆，所以才有钱去买房。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点难过。

她决定鄙视陈锦，板着脸不和他说话。

她二十七岁生日，陈锦在楼下的草坪里摘了一把草，盛在洗干净了的空矿泉水瓶里，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李嘉宝拒绝接受，陈锦眨眨眼说，你不明白，小草才真正美。

李嘉宝恶狠狠地想，谁要做小草。我要做玫瑰！温室里的，被人捧在掌心，遭人仰慕的。

李嘉宝一个人在快餐店喝光了两瓶啤酒，一回到家就站在客厅脱衣服。陈锦骇得跳起来，箭步跑去拉拢窗帘。回过头来骂，你疯了啊。

李嘉宝湿着眼睛，蛮横地抱着陈锦就亲。陈锦猝不及防，伸手推她。

李嘉宝可怜兮兮地，为什么你达成了理想，而我没有？她的手伸进陈锦的衣服里，满足地叹了口气，这里真暖和。

陈锦就把李嘉宝摁到了沙发上。

半夜里，李嘉宝渴醒了，她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喝水，陈锦在睡梦中，仍然伸过手来，把她的脚，拨到了他的双腿间夹好。李嘉宝突然就默默流泪了。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很用心地为陈锦准备了早餐。然后收拾了自己的牙刷毛巾，拉开门，一脚踏进了冷冰冰的寒冬清晨。

李嘉宝取出手机卡，轻轻一扬，手机卡就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垃圾筒里。

李嘉宝买了一件低胸的毛衣裙，穿在大衣里面。她在帝豪大酒店订了一间房，然后用座机打通了周俞的电话。

周俞在电话里笑得很暧昧，还有一点轻蔑。好，你洗澡等我。他调笑着说。

李嘉宝一直在看电视，等待着门铃响起来。周俞一直没来。李嘉宝忍不住，再次拨打他的电话，他那边嘈杂无比，好像在K歌。他不耐烦地问，谁啊？哪个嘉宝？你脑残啊你，开什么房……

李嘉宝霍地挂了电话。全身冷得刺骨。

四

李嘉宝换了一份新工作。房子租期满了，又重新租了一间，和从前的一样小，楼道里的路灯经常坏掉。偶尔也去相亲，她和他们吃一餐饭，或者喝一杯茶，然后各奔东西。

春节前夕，突然下起了雪。天太冷，李嘉宝抱着暖手宝蜷在被子里，还是冷。

她想念陈锦。

她决定上QQ看他一眼。然后她看到了陈锦的QQ签名。

不要嘲笑哥，哥想你的脚。

李嘉宝的眼泪一下子蹦了出来。